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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同泥生长

与之同命

[七]你我

“好久不见。”

还没反应过来的黄少天傻乎乎地发问：“我们认识吗？”

“认识，”周泽楷腼腆一笑，“S市，一元硬币。”

……

黄少天愣了。

然后就炸了。

“靠靠靠靠，你原来就是那个少带一元钱的二货哟！！难怪你会关注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了！！”黄少天惊叫道。

那个时候他也没多注意那二货，就大概一个模糊的面容，没想到长那么帅。

他想，怪不得周泽楷信任他。

因为一开始就清楚他的为人，所以才无条件地信任他。

“嗯。”周泽楷注视着他生动的表情，微笑点头。

突兀的稚嫩声音插入他们之中。

“麻麻，那个大哥哥为什么用手动另一个大哥哥的脸？”

“宝贝别乱看。”

周泽楷嗖地就把手收回。

黄少天侧脸望人群。

周泽楷觉得他的手还残留着黄少天皮肤的触感，出奇的好。

黄少天觉得他的脸还残留着周泽楷手掌的热度，出奇的暖。

略微沉默的气氛在他们之中蔓延。

最后黄少天先开口了。

“额……都一点多了，你还没吃饭吧，咱们找间面馆吃面吧。”

“好、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并肩而行地走出了机场。

找了间暖和的面馆，黄少天带着周泽楷坐到了舒适的位子，点了两份大碗牛肉面。

吃面吃得尽兴了，黄少天话匣子算是彻底打开了。

“……告诉你啊，G市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我请了三天假可以带你去玩个够本，明天我就带你去石室圣心大教堂和沙湾古镇，保证你灵感爆表，写文行云流水般顺畅。”

周泽楷认真地听着，说：“好。”

“对了，我家可能比较简陋啊，你到时候进去要是住不惯我在叫朋友帮你打听哪家酒店住的舒服。”

“不用。”

“啊？”黄少天转头望着周泽楷。

“就住你那。”周泽楷停住步伐，回望着他，说道。

“哈？为什么啊，大酒店的床通常都很软啊，我家就只有一间房，你还要和我挤一张床呢，所以我才叫你试住一天，住不惯才换嘛。”

“不，就住你那。”周泽楷固执道。

对着黄少天疑惑的眼神，周泽楷解释：“在这里，只认识你。”

和你在一起，我会很安心。

这句话，周泽楷却是没有说出口。

他无法理解这怪异的安心感从何而来。

也无法阻止心中喷涌而出的不知名的情感，在体内顺着血液流动遍布全身。

“……这样啊，你真厉害，自己一个人就跑来了，别人都是结伴的。”黄少天讪讪道。

他不是薄脸皮的人，但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对于周泽楷的意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在这里，周泽楷只认识他。

正因为认识他，周泽楷才毫不犹豫地来到了陌生的城市。

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予他来守护。

这种被完全信任的感觉，他第一次有。

鼻子有些发酸，心被暖暖的泉水浸泡着，扑通扑通的喜悦。

但表面仍镇定地望着周泽楷，一副约法三章的样子说：“那先说好了，不准抢我被子啊不然弄死你，还有啊住也不是免费的，你要给我每天写文，让我看个够本你才算交了房租……”

周泽楷望着黄少天含着笑意的眼，点点头，而后无声地笑了。

在与黄少天回家的路上，他偷偷执起一丝黄少天粘在毛衫上的细发，小心翼翼地收在口袋里，妥妥帖帖地保存好。

[八]牵手

【女人笑靥如花，眼中带有泪光，紧紧依偎着男子，脸贴紧男子的胸膛，幸福地闭上眼。】

“她很美。”黄少天看着穿着纯白婚纱的女人，喃喃道。

周泽楷点点头，默不作声。

这是一场美丽的意外，两人早早地来到了石室圣心大教堂，恰好碰上一对夫妻在这里举行婚礼，听说都是信奉天主教的。

亲戚好友在他们四周，处处透着温馨愉悦的气氛。

“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人家的婚礼，下次再来看吧。”

“嗯。”毫无意见地听从黄少天的话，周泽楷随着黄少天来到一间糖水铺子店，点了两份绿豆糖水。

黄少天拿着勺子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

周泽楷踌躇地开口，“……想以前的事？”

“对啊……我的初恋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漂亮女孩子，和我很合得来，我们相处的每一天都很快乐……但可能只有我是这样觉得的吧，她有一天突然跑来对我说分手，说她再也没办法忍受我的话了。”

黄少天放下勺子，以往的事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我答应过她，要给她穿最漂亮的婚纱，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朋友……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周泽楷看着他许久。

“嗯……我以前也有一个……”

周泽楷不自然地开口，缓慢地把难受的事说出来。

“温柔贤淑……是她告的白……她提的分手……她说‘你很好，但和你在一起后，我能感觉得到，我们并不适合，我们应该分开，互相找到对的那个人。’……”

“所以……她并不是你对的那个人……不要难过……”周泽楷认真地说。

“……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嘛，”黄少天说着，眼中有了光彩，“快点吃完糖水，咱们等下就要去沙湾古镇了。”

“好。”周泽楷低头尝了一口糖水，“很甜。”

“糖水本来就是甜的啊，你多吃点，这玩意消暑的，不过我觉得我不大喜欢吃糖水，说道消暑的话果然还是凉茶比较有用，我们G市的正宗凉茶很棒哦，清凉败火，不过对你们来说还蛮苦的，一些外国人还把它评为中国最恐怖的十大饮食之一，其实就是那些外国佬不懂得欣赏凉茶的味道而已，凉茶喝起来也没有多苦啊，你吞下去之后舌尖还有些甜滋滋的味儿……”

黄少天完全无视铺子老板娘的瞪视，卖起了隔壁凉茶铺子的广告，听得糖水铺子老板和老板娘两夫妻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把手里的脏抹布塞到这位顾客的嘴里，但又秉持着顾客是上帝的理念而不得不忍耐。

“那等下我们去喝？”周泽楷建议。

“不不不，喝了糖水就不要喝凉茶了，要是想喝的话明天再买也可以啊，现在喝糖水就好，甜一点的好。”

“嗯。”

两人吃完糖水，又坐了回，才起身结账。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与行色匆匆的路人相比，他们太自在了，完全没有要紧的事可干。

黄少天回想着那场婚礼，又说道：“以后，我找到对的那个人后，我也要给他一个那样的婚礼，简单又神圣。”

“嗯。”

黄少天想了想，又问道：“周泽楷你觉得，你对的人在哪儿啊？”

“……附近。”

“附近？多近啊？”

“很近。”

“嗯……我也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不过男人的第三感通常都不准的吧，女人的第三感才灵验。”

“……”

“周泽楷你说，什么是对的那个人？”

“……”周泽楷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些东西我觉得蛮玄乎的，所以安慰人或许是足够的可是真要探究起来的话……”黄少天煞有其事地说着，周泽楷饱含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知道，对的那个人。

但现在，不能说出口。

“……什么是对的那个人？”男子开口，问那个流着泪的温婉女子。

“……”女子微微怔了一下，抹着眼泪微笑道，“如果是泽楷，那么对的那个人，就是你会愿意花费更多的精力陪他的那个人。”

“而且你也会奋不顾身地来到他身边的那个人。”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没能做到，我不怪你，我知道自己不是你对的那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想和你多在一起一会儿，哪怕之后我会伤心。”

“……抱歉。”男子干涩地开口。

“没事的，我走了，你不用送了。”女子拿着行李上了一架小轿车，关上了门。

进了地铁站后，人山人海，黄少天看了一眼后无奈道：“上班高峰期来了。”

若放到平时，黄少天或许直接挽着袖子上去了，但是他多了个周泽楷，他得小心不要让自己和周泽楷分散了。

“跟紧我。”黄少天低声嘱咐了一句后，开始全神贯注地找空隙去钻。

周泽楷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一步步紧跟着黄少天。

他甚至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去抓住黄少天的手。

这样的话，不管人潮有多大，只要两手相握，就一定不会分散。

但他还没那么做，黄少天的手已经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用力地握住。

【云在那时候，想拥抱住雨。】

[九]想念

大雨滂沱，蓝雨快递分店来了个客人。

人长得高瘦又不失帅气，拿着一个袋子，收获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有无数的热心人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他只是摇头不说话，遇上缠得紧的，也只是说等人。

等谁呢，众人的好奇心不断发酵。

而那男子也就安静地一直站在墙角，低头弄着手机。

直到一个褐发男子的闯入，提起了男子的注意。

“黄少，都说了叫你带伞你又不听，看吧淋湿了吧，整一个落汤鸡的死样。”

“到时候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赶快回家换件衣服吧。”

褐发男子甩了甩头发的雨珠，从裤袋掏出手机看一眼后，就急急忙忙地把电瓶车一放又出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没空和你们扯淡，有人等着我回家吃午饭呢。”

“咦，你又不在这儿吃啊，今天有你最爱的白斩鸡啊黄少。”

“喂黄少好歹带把伞啊。”有人拿出一把伞就往褐发男子那儿扔，却没扔中，砸到那黑发男子的背上。

众人皆愣。

白色毛巾覆上了褐发男子的脑袋，黑发男子用毛巾轻柔地擦着他湿漉漉的褐发，弯下腰，额头与额头相贴，一会儿后，舒了口气小声道：“没发热。”

“周、周泽楷，你怎么来公司了！？不是在家里等我吃饭的吗？”黄少天吓了好大一跳，瞠目结舌的。

“下雨，你没带伞，担心。”周泽楷抬起身子，认真地望着他说。

“这样啊，你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啦，我土生土长的G市人这鬼天气早适应了好吧，看我从小就没生过几场大病身体一直倍儿棒，淋几场小雨没问题的。”

“还是……担心，”周泽楷从袋子里拿出干净的大衣让黄少天换上，“以后，不要。”

“好，那咱们回家吧。”黄少天褪下湿透的大衣，穿上周泽楷递的大衣。

周泽楷打开了伞，两人在雨中共撑一把伞回家。

他们在雨中没有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仿佛融入了一般，与这座城市的日常并无二致。

朦胧的细雨，朦胧的光圈，两人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眼中。

坐地铁的时候，黄少天和周泽楷尽量在角落站着，黄少天甚至把周泽楷围起来，形成护犊姿态。

黄少天的内心对周泽楷是内疚的。

自从那三天假后，他便再无假期可休，把周泽楷一人放在那冷冷清清的小公寓，自己勤奋地开始各处送快递。他也想过要不干脆带着周泽楷一起送快递去，也可以到处逛逛，但是

工作不是玩耍，吹西北风的滋味并不好受，等人拿快递的急躁更不好受。

所以他也做足了准备，给了周泽楷一张羊城通，亲自绘了一张广州风景旅行线路，也把两人的手机互相设定了好友定位，然后说了一大通各地各事各人，大概意思就是你放一百个

心去玩吧我随时都找得到你。

但周泽楷灵光一闪，这意思是反过来说我也找得到你。

于是总去找他，接他一起回家。

也因为这样，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和大伙一起吃盒饭了，大家都笑话他找到女朋友了，接着谣言传开了，朋友同事每天都在问候他女朋友，让他真有种交了女朋友的错觉。

现在，“女朋友”在厨房里忙碌着，而他在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休息。

刚洗完澡的他浑身冒着热气，整个人也是懒洋洋的。

周泽楷拿出碗筷端出菜，看起来真的比女子还贤惠。

熟稔的，仿佛已经待了好久，久到不会离开。

但他清楚地知道，周泽楷会离开的。

只不过是迟或早的事情而已。

他和周泽楷的关系，其实并不紧密。

那人随时都可以，离开这儿回到他原本生活的地方。

他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但是社会是残酷的，人也是。

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对于两个男人而言，却是为天理所不容。

所以他没办法，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意。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抑制住自己萌动的情感，不被那人所察觉。

即使他也含糊感受到，那人对自己隐晦的悸动。

周泽楷把一块鸡翅夹到他的碗里，他望了一会儿，开始啃那块鸡翅。

他感觉鼻子有点堵堵的，心里在冒着泡。

“周泽楷我还有那块鸡翅，那个排骨我也要，诶你要不要鸡屁股啊哈哈哈哈我快玩笑的，你早把就把鸡屁股扔个干净了，你要不要梅菜扣肉啊我夹给你……”黄少天把扣肉夹到周泽楷碗里后，脸埋进碗里扒饭，眼睛悄悄地望着周泽楷认真吃肉的神情。

他不在乎以后，他只知道现在。

在冷风灌进来之前，让他拥有一会儿这不可多得的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