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
The good fight, I have finished, should do the road I have done, when his faith I hold on to. From now on, the crown of righteousness has retained for me.

永远[上]

我这高三狗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就是少天的七夕庆贺了!!!!!!!!!!!!

 哎我突然觉得我这文还是不适合黄少生日贺的,所以就七夕贺好了。

 

 

永远[上]

黄少天刚睁开眼,便立刻被清晨的阳光刺得闭回双眼,一手抱着棉被另一只手在摸索旁边,毫无结果后立即一蹦而起,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他半眯着眼来到厨房,一把抱住看着面条在沸腾的热水里群魔乱舞、拿着长筷子轻轻搅动的周泽楷,双手环在周泽楷的腰前,脸贴在周泽楷坚实的后背。

 

他没有察觉到周泽楷一瞬间的僵硬。

 

黄少天像小猫咪那样舒服地磨蹭着周泽楷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去感受青年皮肤温暖的热度,嘴里嘟嘟嚷嚷:“哎哎我知道你想我睡久一点但是我想跟你一起起床明天要记得叫我起床哈,好香啊煮的是乌冬面吧但我今天有点想吃楼下面馆的炒面,不过就有点点想而已你做的我都吃,啊你用了我的沐浴露对吧哈哈哈橘子味的我闻到了哦,你想用就用吧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身上有薄荷味闻起来一整天都精神了……诶诶你干嘛?”

 

周泽楷突然动作起来,走到冰箱前,弯下腰打开冰柜。

 

他好奇地跟在周泽楷身后张望着,看到周泽楷从里面拿出的东西后立刻发出惨叫。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我不喝这该死的纯牛奶!!!!”

 

黄少天的手抱紧了周泽楷的胳膊,脚紧紧缠着周泽楷的大腿,但周泽楷却丝毫不受影响,在身上挂了个黄少天的情况下熟练地拧开纯牛奶的瓶口,倒在黄少天的橘色杯子里,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黄少天悲痛欲绝,一副黄花闺女要被凶恶歹徒强暴的即视感。

 

“靠靠靠靠靠靠没爱了,周泽楷咱们一刀两断一了百了。”黄少天气呼呼地跑回房间扑到床上裹着被子当一条死亡的毛毛虫。

 

死亡了两秒的黄少天毛毛虫复活,异变成大扑棱蛾子飘到洗手间,拿起自己的漱口杯准备刷牙,却愣住了。

 

 

 

周泽楷有条不紊地拿着筷子夹起长长的面条放到碗里,再用汤勺把酱汁淋在面条上,面条冒着热气,散发诱人的香味。

 

他把两碗面端到餐桌上,再进到厨房拿出微波炉热好的纯牛奶,放到了一碗面的旁边,而他坐到餐椅上,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空白出神。

 

黄少天神清气爽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餐桌上的一切,他笑嘻嘻地走过去,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弯腰抱住周泽楷,下巴靠在周泽楷的头顶上,柔顺的发丝让黄少天的下巴感受到细微的瘙痒感。

 

“我知道,你用了我的漱口杯刷牙哦呵呵。”黄少天像极了炫耀的小男孩,得意洋洋。

 

周泽楷沉默,黄少天也没想他能回答,他放轻了声音在他耳边说。

 

“当然我也知道纯牛奶有营养可以长高可以补充蛋白质维生素,但是我真不爱喝嘛所以你替我喝掉咯。”

 

周泽楷只是沉默地吃着面。

 

但黄少天不着急,他知道无论多任性的要求,周泽楷都会去做,只要不超出他的底限原则。

 

周泽楷吃面的时间很长,像是细细品味面的味道,这和他在工作与学业上的行动力超群完全不符,但黄少天觉得这样的反差更显得周泽楷的独特魅力。他和周泽楷吃饭时总喜欢速度吃完,然后静静欣赏,有时候周泽楷因咀嚼食物而鼓起的腮帮子让黄少天联想到了仓鼠啃瓜子的画面,也是那么可爱,那么认真。

 

黄少天现在坐在周泽楷旁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歪着脑袋在欣赏周泽楷的侧脸,活力充沛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客厅宁静得有些寂寥。

 

牛奶温热的温度渐渐冷了下去。

 

面条的酱汁渐渐凝固,如同被人摆放观赏的装饰品。

 

黄少天没去理会。

 

他一直专注地望着周泽楷。那份专注,像是望着久别重逢的恋人。

 

但是,无论多长的时间,都会有结束的时候。

 

 

 

周泽楷吃完了面,静静地看着对面一点没动的早餐。

 

“周大帅哥快喝牛奶。”充满生气的声音再度活跃起来。

 

周泽楷拿起牛奶,如同默许了黄少天的任性一般把牛奶喝完。

 

“啊啊啊还有面呢咋办,哎浪费食物是大天朝公民的耻辱啊给隔壁金毛吧,反正你也很喜欢它老是说我像他,真是的我哪里像那只傻不溜秋看到你去使劲跪舔你的小犬兽啊。”黄少天一想起这条金毛就皱眉头,他总觉得这条金毛也看上了周泽楷。

 

因为这条金毛是母的——要知道就连理性的人类母性也像狂蜂浪蝶——难以招架周泽楷这朵小仙花的芬芳。

 

想到这,黄少天不由得得意起来,隐形的犬类尾巴摇啊摇,明目张胆地彰显主人的骄傲。

 

因为周泽楷这朵小嫩草——大学时期全系女生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的小嫩草——被他这顶天立地非同凡响的勇者给拿下了。

 

黄少天胡思乱想的时候,周泽楷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正当他准备关门的那一霎,黄少天回神一个百米冲刺的速度成功突围到门外,埋怨的小眼神——为啥不等等我等等我会死吗——瞅着锁门的周泽楷。

 

不过他还是兴高采烈地挽着周泽楷的胳膊和周泽楷一起去上班,以前在公共场合不敢做的动作——挽胳膊,拥抱和接吻等羞答答的行为——黄少天现在都敢。

 

所以常言道: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周泽楷从车库中骑出自行车,黄少天三步跨车一坐而上,动作完美一气呵成,因为这是每天出门上班的必备动作。

 

黄少天双臂环抱住周泽楷的腰,手紧紧攥着周泽楷的衣服,额头靠在周泽楷的后背——他现在有点怕大风,怕大风把自己从周泽楷身边刮走——他有点神经质了,他想。

 

但这仍然不改黄少天话唠的本质。

 

“周泽楷你知道吗古印度圣书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灵魂不死也不生,他不自何处来,也不到何处去,他像太古一样永恒,即使身体不存在了,他也不会消亡。”黄少天顿了一下,“哎呀以前看着还蛮有意思的就记下来了,还有经证实与生前相比,人死后体重会减轻21克。那21克就是所谓灵魂的重量。周泽楷你相信吗相信吗相信吗,我是不太相信所以你也别相信啊,不过相信也挺好的,这样就真说明了有轮回转生之类的事情这样我们来世也可以在一起了……”

 

黄少天叨叨着神鬼的话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知道周泽楷不开心。

 

他知道周泽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心过了。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让周泽楷开心起来,以致说的话题越来越不着边际,颇有包子风范。

 

“下辈子我估计你绝壁是个姑娘,哈哈这样我们就郎情妾意琴瑟和鸣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周泽楷一个刹车,黄少天自认帅气的脸被惯性挤压在周泽楷的后背,所有话都被堵住咽进肚子里了。

 

我英俊挺拔的鼻子……——此时此刻黄少天唯一的心声。

 

 

 

周泽楷在路旁停下自行车,蹲下身子抱住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女孩。

 

“周哥哥!”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大喊,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慢点啊,见色忘亲的个性简直跟你妈一个样。”一个年轻男子慢悠悠地走来,他身旁的大白狗一看到周泽楷,黑溜溜的大眼睛噌噌亮了,扭动着圆润的小屁股奔过去。

 

周泽楷抱着女孩走过去,想把女孩交还给她的父亲,但小女孩揽着周泽楷的脖子不放手,被她父亲笑骂称小色女。

 

这小女孩是以前他和黄少天以前在路边捡到的,他们牵着小女孩来到警察局,陪着小女孩一直等到她的父母找来才放心离开,回家一路上被女孩家人千谢万谢后又发现两家人彼此住得近,年龄也相差无几,遂成为了朋友。

 

“最近股票猴市时跌时涨,唉经济不景气,够一家人吃喝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别说我了,你现在过得怎样?”

 

周泽楷思索了一会儿,“还好。”

 

“好就行了……人生嘛,看开点就行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男子单手接过小女孩,另一只手拍了拍周泽楷的肩,“不打扰你去上班了,路上小心点儿。”

 

周泽楷有点呆地望着男子,点了点头。

 

“周哥哥,黄哥哥他……”小女孩一开口,立即被男子打断了。

 

“小丫头片子,跟周哥哥再见。”

 

被轻拍脑袋的女孩委屈又满腹疑团,但还是乖乖地跟周泽楷说:“周哥哥拜拜。”

 

“拜拜。”周泽楷柔声说。

 

他正准备离开时,发现大白狗还在他身旁坐着,吐着舌头尾巴摇晃不止,舒服地微微眯眼,又觉得奇怪似的睁开一丝缝隙瞧瞧。

 

周泽楷蹲下身,摸了摸大白狗头顶柔顺的白毛,轻声说;“走了。”

 

“哦哦哦好好好走了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小白快跟你主人玩儿去吧。”黄少天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大白狗的脑袋上移开,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这条白狗狗,因为这是他遇过的唯一一条喜欢他胜过喜欢周泽楷的狗狗——懂得赏识他的狗狗——唉,知音狗难求啊。

 

原本黄少天就立志要养一条喜欢他胜过喜欢周泽楷的狗狗,可惜除了现今这条有主的其他都没遇上过。

 

大白狗呜呜低叫,站起身围着黄少天转圈,似乎不舍得离开,但随着主人的叫唤,最终还是回到主人的身边,跑三步回望一眼。

 

黄少天笑着向大白狗挥了挥手。

 

黄少天刚坐稳,车子就发动了,黄少天的话也出来了。

 

“你们刚刚聊的话题我也听见了,股市那么不稳定公司不会受影响吧……”

 

 

 

周泽楷批改文件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请进。”

 

江波涛推门而入,微笑道:“周经理,吃饭的时间到了。”

 

十二点零五分——周泽楷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起身道:“走吧。”

 

“最近听杜明说附近新开了间意大利式餐厅,味道很不错,大伙现在都在那里吃了,小周你要不要也去尝尝?”江波涛提议道。

 

私底下他叫周泽楷都是较随意的称呼,特别是他和周泽楷还是一个大学里出来的朋友,那交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深了。而周泽楷现在算是年轻员工——尤其是女员工——最为憧憬的偶像了,试用期三个月后立即签了长达五年的合同,短短两年内升到了开发部总经理的职位,而其颜值更是曾经被广告部门抓去拍摄。

 

“……不。”周泽楷摇了摇头。

 

“哦?”江波涛有点意外,“你想好去哪里吃午餐了吗?”

 

“……嗯,”周泽楷的墨色瞳眸在阳光照入的一瞬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眼神迷蒙,“……去吃白斩鸡。”

 

江波涛听到后怔住了,半晌后他说:“小周,黄少天前辈他……”

 

“我干嘛!?”响亮的声音立刻贯穿整个公司。

 

“正好我也要去吃白斩鸡,既然顺吃,那就一起吧,小周。”

 

江波涛和周泽楷转过身,看见一脸温和笑容的喻文州。

 

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着两人的黄少天。

 

周泽楷点点头。

 

“那就在这等我一会儿吧,我去把车开过来。”

 

 

 

江波涛被开发部一伙连环call给叫去了,车里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后座的黄少天正在与周公唠嗑着下棋。

 

最后还是喻文州用一个微笑化解了尴尬,“小周工作怎样?”

 

“……挺好。”周泽楷也回以笑容。

 

“部门业绩很不错呢,估计这样下去,冯董给你加薪的日子也不远了。"喻文州打趣道。

 

周泽楷不自在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不过近几年好像没见你大手笔地花什么钱,这是要买个新房子的节奏吗,做房地产投资也很不错啊,房子保值。”喻文州点了几下,一首悠扬的古典音乐充满这小小的车间。

 

周泽楷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沉默地摇了摇头。

 

喻文州望着前方的红灯,转头看向周泽楷笑道:“要是有一天你的房子不想要了,随时可以来和我谈价钱的。”

 

“我很喜欢那个房子。”

 

而周泽楷的回应是一再的沉默,不语。

 

两人都没再说话了,喻文州轻哼着乐曲的旋律,周泽楷则出神地望着车后镜。

 

黄少天在镜中安然地沉睡,恬静得如同不知世事的孩童。

 

 

 

黄少天揉着眼迷迷糊糊地跟着喻文州和周泽楷来到一个小包间。

 

周泽楷点了他最爱的白斩鸡,喻文州点了一份鱼香茄子和酿豆腐,还有……

 

秋葵。

 

文州真是丧心病狂。黄少天瞬间冷漠脸。

 

虽然文州一副和蔼前辈的样子在和一副乖巧后辈的周泽楷拉家常,但黄少天敏锐的直觉还是嗅到一丝违和感。

 

大脑高速运转的机智灵活的黄少天决定先来一段开场白。

 

“大家做了一早上的工作都累了,为什么不点多点菜啊我还想吃蒜香炸虾番茄炒蛋红烧排骨之类的吃不完也不要紧啊可以全都打包回家再吃吗,两人闹矛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你们都是我除爸妈之外最亲密的人啊,来来来服务生上菜上饭了,咱仨边吃边聊,挖槽这豆腐上怎么就一丁点肉啊服务员我觉得你们这态度不太好啊-0-……”

 

“食不言寝不语,小周,我们吃完再好好谈吧。”喻文州无视黄少天,拿起筷子微笑道。

 

“嗯。”周泽楷点头。

 

黄少天的悲伤,逆流成河。

 

 

 

筷子高起高落,被勒令不准说话的黄少天百般无聊,暗悄悄躲在角落揣摩着喻文州和周泽楷的动作。

 

每次周泽楷的筷子已经对准目标准备夹的时候,喻文州都揪住机会夹走周泽楷的目标,淡定自如地吃起来。

 

刚开始周泽楷天真无邪,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只是单纯地认为他要夹的食物刚好被喻文州夹走而已,但是那么三五次下来,周泽楷也渐渐发现端倪,闻到那么一丝丝火药味来。

 

不说话,周泽楷憋足了气蓄力反击,出手迅猛,百夹百中,一夹中就立刻返回阵营,绝不恋战。

 

论手速,喻文州自然是不如周泽楷来得快,但他是谁,凭借一个部的力量就能搞垮竞争对手的宣传部副经理,用的是头脑指挥作战。喻文州开始预测周泽楷下一个夹的目标,并在周泽楷筷子出手的前三秒就夹走。

 

特别是在白斩鸡这块战场上,竞争尤为激烈。

 

两人在饭桌上龙争虎斗争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让一旁默默围观的黄少天不禁感叹——真是小孩子级别的幼稚啊。

 

风卷残云吃饱喝足后,两人谈正事了,黄少天摸摸鼻子自觉跟送来茶水的服务员小妹溜达出去——要是真这么想那就太天真了——不一会儿他耳朵就贴在门缝边儿,一个劲地想偷听谈话。

 

“……不会……”

 

“你……小周……”

 

“那是…我和少天共有的……”

 

“……永远……也…忘记……”

 

“…但是……少天…希望……”

 

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明明什么也听不清,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但眼眶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起来,黄少天使劲揉搓着眼,心想看太久的电脑眼睛真是会累,酸得快要滴出泪来。

 

 

 

喻文州知道,他没办法说服眼前的青年。

 

“小周,想听听关于少天以前的事吗?”于是他忽然问道。

 

而偷溜进来的黄少天同志听到这句话差点就炸了,心中大呼小叫:文州我的好兄弟我的亲哥们你可千万别乱说话,要保持我在周泽楷心中光辉完美的形象啊。

 

周泽楷毫不犹豫地点头。那点头的秒速真是让黄少天恨不得用筷子戳周泽楷脑袋,你你你这混蛋就那么想听我的糗事,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我的敌人。

 

“我和少天是竹马,我们两家人是邻居,我和少天岁数相近,经常一起玩,一来一往多了,我们父母自然也就彼此成了朋友……”喻文州的眼神抹上不可名状的思念,声音虚无缥缈,他像是落入时光回廊的流浪者,细细凝望着久远的画面。

 

“少天很聪明,每次都能把客人哄得心花乱放,一拿到零花钱然后找我一起去买东西吃,每次他父亲怒火攻心操起衣架打他时都能被他躲过,他的父亲被他说笑话让气给笑没了,最后就真被少天说服了,

 

“少天也很克制,偷吃家里零食从来没被他母亲发现过,偷看电视一定会准时在他父母下班时关掉,和我偷溜出去玩一定会有个合理合情的借口,少天动手能力很强,他小学四年级暑假回乡下一趟,回来后就学会斗蟋蟀、攀陡崖、修自行车,还把家乡俚语说得很溜,

 

“少天口才很好,每次他有挨打的危险时都是他的一口好才华给化解的,他还经常被老师组织去参加辩论赛啊演讲赛啊等等赛事,他每次查找资料时都跟我抱怨自己得到的演讲赛一等奖比三好学生还多,

 

“少天捕捉机会的能力很强,打篮球时就爱钻着空子,没人防守时投篮,玩游戏时也是,他是剑客,我是术士,他擅长捕捉机会,我就试着给他创造机会,我们还一起被称为‘剑与诅咒’,我们一出现基本抢boss的人都盯紧我们,

 

“但少天会有点小疏忽,偷吃糖果吃出蛀牙来,后来他母亲就锁住了零食柜,但少天为了这个连开锁技能都学了,抄作业时把我名字也写上了,害得我和他罚站了一整节课,差点连父母都被叫过来了,少天和老师详谈之后,老师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想起来,少天的口才和话唠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呵呵,少天在大扫除时拿着扫把和人闹起来,结果差点磕掉了大门牙,爬树摘荔枝时脚下一空就摔在地了,脚骨折了两个星期,做化学实验时总是图好奇,不听老师的警告,结果每次都出问题,最后被老师勒令不准上化学实验室,……”

 

黄少天有点恍惚,在他的记忆中,文州从来都是个冷静的面带微笑的人,说的话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语调平缓又温吞,普通话发音标准,让人听着很舒服。现在这样是被自己给传染了吗,说话长篇大论的,语调轻快而又带点G市口音,感觉还有点小唠叨呢,他无声地笑了,心一点点被这些话语的情感所占据。

 

听别人描述自己的过去,真的是新奇又好玩的体验,以前他都从来没尝试过,现在却感受到了。果然只有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才能听到更多自己不曾了解的事情。他想。

 

“在我和少天考上荣耀大学、准备去B市的前一天晚上,他母亲突然来找我说:‘文州你从小和天天一起长大,我们也在身边看着他,所以一直很安心,但是现在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不可能阻止他,他迟早都会离开我们的,但还好有你在身边,天天还小的时候,一个修行的师傅曾经看过天天,说一定要有人守着他,他在鬼怪地精眼中是极好的补品,一疏忽他就会被鬼怪地精偷走性命,你要帮我好好守着他’,一个没上过小学的普通人妇,对神怪的事是深信不疑的,我那时候,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认真地答应了。”

 

喻文州的声音停顿了。

 

黄少天那一瞬间想要站起来抱住周泽楷或者大喊别再说了我们聊点别的话题吧,聊点开心的话题吧。


可他没有忘记自己在偷听,偷听是不能被他们发现的。

 

“不好意思,小周,”喻文州喝了一口茶后,微笑道,“我有点少天附体了。”

 

周泽楷摇了摇头,稀薄的笑容如同高岭之花般唯美,令人动容。他表示自己不介意,其实他根本一点也不介意,他想听更多关于少天的故事,想了解更多不同时期的少天,想知道更多少天不为人知的特点,因为少天的一切,他都喜欢,喜欢到爱的地步。

 

喜欢有很多个,爱却只有一个。这是他在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得的道理。

 

所以他会不断地来这里点白斩鸡,因为少天喜欢;他会每天都踩着自行车上班,因为少天喜欢;他会每个月都在家里开一次甜食派对,因为少天喜欢,他会每次都泡上一两杯花果茶,因为少天喜欢。他计算过了他每天24小时有6小时做的事情,只因为少天喜欢。少天喜欢,他就喜欢。

 

他不会介意,他只是难过……

 

手像是无法抑制般地颤了颤,周泽楷竭力保持着微笑,但苦楚一点点染上了嘴角。

 

“那我就继续了。”喻文州看着周泽楷,仍旧微笑着,“我差点忘记了,少天从小到大还有一点都特别突出,就是眼光不行——他藏这缺点藏久了,基本上各个方面都涵盖了,物美价廉的东西从来没在他手里出现过,所以他买衣服一定是去大商场买——因为一定不会洗了就掉色,一定是挑一整套的——因为他不会搭配,买水果也是专挑价钱贵的入手——因为这样才能保证不是买五个坏的有三个,菜也是这样,所以让少天持家基本上算亏本了,好在小周你能干——这说明了他唯独挑人的眼光好。”

 

周泽楷垂下头,眼睛定着看茶杯里的绿茶。

 

喻文州瞄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起身打开门叫外面的服务员过来结账,随后坐了回来。

 

“那件事以后,我一直想找一个人说这些,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喻文州看着原本盛白斩鸡的盘子空空如也,再看看周泽楷旁边空荡荡的位置,“也许因为你是少天的恋人吧,我很高兴今天我终于跟你说了。”

 

周泽楷闻言抬起头,开口:“……很高兴,谢谢。”谢谢你选择向我述说少天的过往。

 

“不用客气,这顿饭我来买单吧。”那个冷静温和的喻文州回来了。

 

两位服务员小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一位负责收费,一位负责收拾餐桌。

 

收费的小姐正拿着一张纸和笔低声向喻文州汇报账单,收拾餐桌的小姐突然“啊”的一声。

 

黄少天嘀咕了一声,从桌子底部钻了出来,坦然自若地坐在了周泽楷旁边,对上收拾餐桌的小姐一脸惊异的表情发出一种“发什么呆还不快收拾想被扣工资吗”的领导哲学气息。

 

“这、这位客人……”收拾餐桌的小姐不知所措地看着黄少天和黄少天面前的碗筷。

 

“没事的,收吧。”喻文州说。

 

“是、是。”小姐嗫嚅道,小心翼翼地把黄少天面前的碗筷收走。

 

喻文州付完帐后起身,周泽楷和黄少天也跟着起身随喻文州离开。

 

两人谁也没对黄少天的偷听发表意见,或许他们早就知道黄少天躲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们,只是不戳穿而已。

 

 

 

黄少天缩在角落里,望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各式各样的裙摆西装裤来来回回地动。他闷不吭声把自己变成第二个周泽楷。

 

刚开始他还是很兴高采烈地跟着文州来酒会蹭吃蹭喝的,好歹他也有三年没参加过晚宴、酒会等等这些大型作秀活动,可现下的情况他却兴致全无,半点儿高兴都提不上来。

 

早知道这场酒会名义上是增进两家公司的情谊,实际上是那家公司董事长的千金娇娇女对咱家又帅又多金的周郎心猿意马,他就不来了,害得他现在郁闷得不得了却又什么也不能做。

 

看着桌上五彩斑斓的酒色,手痒痒地想拿起一个酒杯左右晃荡下,心痒痒地想喝几口酒尝尝味道,但想到自己那战五渣的酒量,就坚决果断理智地斩断念头。

 

看着远处那对狗男女郎情妾意郎才女貌的,牙痒痒地想咬死那千金娇娇女,脚痒痒地想把周泽楷一脚踹回家,但想到俩公司目前还在合作,就心塞地当起缩头乌龟闷在角落。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桔黄色的酒水中映射着的天花板的雕花,又看了看脚下的大理石映射出的所有事物的倒影,突然笑了笑。

 

其实他是知道的,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发生,他也微微想过那样的情景,想着周泽楷和一个女人拥抱,接吻,同居,做他们做过的所有事,那时候的黄少天也觉得,自己是可以勉强接受的,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吗,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今朝拥有,他已经拥有过周泽楷的心,周泽楷的身了,他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

 

去他妈的满足,去他妈的今朝拥有,那是他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心上人,那是他的周泽楷,他和他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辛酸苦辣才走到一起,凭什么他就要大方,凭什么他就要把周泽楷让给别人。

 

他根本就没有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豁达与乐观,他小气抠门得很,他想要周泽楷一直一直都是属于自己的,想把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藏起来独自观赏,谁也不给瞧上一眼碰上一下。

 

可接下来的日子,他已经、已经……失去了陪在周泽楷身边的资格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去一直霸占周泽楷。

 

所以他才会恨啊……恨那些有资格陪在周泽楷身边的人们。

 

黄少天低垂着脑袋,紧闭着眼,压抑着那疯狂躁动着的黑色情绪。

 

然后有人一拳砸向他的脑袋。

 

“靠你丫的谁啊敢打老子的头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黄少天暴怒,他还沉浸在悲秋伤月的氛围里呢,悲从中来特别有画面感,这人有没有点眼色啊。

 

“你老子。”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大大方方地一屁股坐在黄少天旁边,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吃着糕点。

 

“唉哟卧槽你来这干嘛?!我还没到时候呢!”黄少天看清来人立即大惊失色道。

 

“我来探亲啊,结果就看到话唠小鬼你差点犯病了,你要是在这儿犯病我可就麻烦了,这里人太多,万一动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弄死了几个人估计我又得蹲个四五年了,这可不太好啊。”少年叹气,拿起一杯酒喝上几口。

 

黄少天:“……”

 

“不都跟你说了嘛,悲伤、嫉妒、暴怒、愤恨这些负面情绪是不能有的,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你们很容易就会被感染,所以才叫你老实点,别去人多的地方,你怎么不听我劝呢?”少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前几天我也偷偷跟踪观察过你,表现算是良好,不过我就不大明白你做的那些举动——”

 

少年琢磨着措辞,最后放弃似的直言道:“直接点说就是自欺欺人有意思吗,黄少天?”

 

黄少天闻言身形僵住了,他望着远处的周泽楷,片刻后忽的起身,对少年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我,才,没,有,自,欺,欺,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向周泽楷所在的方向。

 

少年盯着他们的举动。周泽楷也仿佛注意到他们似的,一步步朝黄少天来的方向走去,黄少天跑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周泽楷也停止移动的步伐,他们相望着,随后,他们相拥在一起。

 

少年摸着下巴,看着周泽楷那回应似的动作。

 

“哦,这小鬼好像也有点意思哈。”

 

 

 

黄少天拥抱着周泽楷,鼻息中满是带有酒香与橘香的薄荷味。

 

他才没有自欺欺人。

 

黄少天渐渐收紧手臂,像是想把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紧贴着那暖热的温度。

 

 

 

当镜子里,玻璃里,酒杯中,大理石地板中再也反射不出自己的身影的时候。

 

当从背后拥住周泽楷,却再也得不到他的回眸一笑和早安吻的时候。

 

当再也吃不到热腾腾的早餐和再也不用喝到讨厌的纯牛奶的时候。

 

当说的每一句话再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的时候。

 

他就非常清楚,非常明白地知道——

 

 

 

 

 

黄少天,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许久过后,他的手微微松开,埋在周泽楷肩膀上的头抬起,隐隐发红的双眼望着周泽楷。

 

周泽楷微微低着头,黑如夜空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同样回望着他。

 

两人相顾无言。

 

黄少天觉得,他并没有自欺欺人。

 

因为每当他做那些举动时,周泽楷仿佛感觉到似的,看到似的,听到似的,同样做出回应他的动作。

 

所以他并没有自欺欺人。

 

他知道,周泽楷知道,他们都知道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黄少天开口:“回家吧,我想睡觉了。”顺带牵住周泽楷那宽厚的大掌。

 

周泽楷轻点了头,或许是什么动作也没有,连黄少天也看不清那摆动的幅度,随后转身离去。

“周先生。”

 

周泽楷转过身,黄少天也扭头回望过去。

 

娇美可人的年轻女子咬着下唇,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周泽楷,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你要走了吗,酒会还没结束呢。”

 

周泽楷听不出女子语气里的挽留似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周先生,希望刚才的事,你再想一想,考虑清楚,我会等你的答复。”

 

周泽楷犹豫,但终究又点了点头,表示他会的。

 

黄少天气堵,心闷,各种纷乱的情绪又纠结在一起。

 

回程的路上,坐在计程车上的周泽楷和黄少天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黄少天头枕着周泽楷肩膀,力求平心静气,心里念叨着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周泽楷喜欢的黄少天款式,娇媚柔弱狐狸像,根本就勾不动咱家周郎的心。

 

而周泽楷神色平静,仿佛在考虑女子所说的话语。

 

回到家后,黄少天累瘫了一般,整个身子扑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上,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先洗完澡再睡吧,有点晕的话煮点醒酒的东西喝吧毕竟你也不是千杯不醉的料……”

 

他把头转向一边,面对周泽楷,却发现周泽楷站在原地,注视着他,微张的嘴唇中包含了千言万语一般。

 

黄少天定住了。

 

“她说……她不在乎你。”

 

明明有万千字句想讲,周泽楷最终说出来的却是那么短浅的一句话。

 

她说她不在乎你。

 

她说她不在乎黄少天。

 

她说她不在乎周泽楷与黄少天的过去。

 

言下之意是,她很宽容,她不在乎黄少天于周泽楷内心里所占的大量份额。

 

哈,还真大方呢。黄少天想那样嘲讽,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有什么不可大方呢,就算黄少天与周泽楷有多深重的情谊在,黄少天都已经不可能和她争了。

 

一个死了的人,又怎么能争得过活着的人。

 

即使没有黄少天,周泽楷的人生还是要继续,路还是要走下去。

 

而人生在世,总要有个伴陪你走下去。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黄少天的眼眶渐渐蓄满眼泪,泪珠在他的眼角边打转,最终滑落过脸颊,滴在枕头上,却像光一样消散了,没有在枕头上留下湿湿的印子。

 

不想让周泽楷看到他那么脆弱的一面,黄少天飞快地把头扭回去埋在枕头里,埋多久都可以,反正他也不需要呼吸。

 

周泽楷仍旧一动不动,看着黄少天所在的方向。

 

“可是我不行。”

 

“我说……我在乎你。”

 

黄少天猛地转头,满脸泪痕,惊诧之余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却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站立了,转身走进了厨房。

 

黄少天却相反地沉默了许久。

 

他不知道,周泽楷所说的话到底是对他,还是……

 

黄少天转过头看在沙发边上放着的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的照片。

 

迷惑,又不明所以的,心安。

——TBC.

 

 

别打我,我是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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